氰化君璧物

宇宙的历史仍在继续:龋齿死亡的细微方向,
我血液的循环和星球的运行。

【恋光恋情人节企划 4:00】无名戏剧

#本文含有狗血宫廷剧成分和主观性的时尚探讨(?),走向成谜,请谨慎阅读。


那是来自舞台的闪耀,我们亲眼目睹过的光辉。我是一个罪人,而她也是,我们的罪过不仅来自于舞台之上,更来自于彼此绵延不绝的羁绊。我们是同一片灵魂,被装进了两具身体,只有望到彼此才能完全。而人类运用代代相传的智慧为它、为我们取了一个动听的名字——

命运。


【爱城华恋】


宫廷里来了一位新画师。


我很快听说了她的名字:神乐光。仅仅不到三天时间,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便成为大街小巷宫廷内外炙手可热的话题——原因也十分简单,人们都容易对神秘而美丽的同类感兴趣。在我没有见到神乐小姐时,贴身女仆便透露了她的许多消息:她的秀发像漆黑的夜幕,她的眼眸像蔚蓝的晴空,她的画作堪比古希腊的珍宝……当玛格丽*注意到我快要趴在桌上睡着时,才停止了对神乐光的夸赞,但她随即甩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殿下,这次神乐小姐不远千里前来是为了给您作画。”


我眨眨眼睛,试图甩掉昏昏沉沉的困意。不可否认,玛格丽的话让我大吃一惊——这确实是一件罕见的事,因为没有多少驰名天下的匠人愿意和我打交道。人们总说爱城华恋殿下不喜欢墨守成规和循规蹈矩的生活,但这也不过是子民们出于对君王的尊重而选择的委婉说辞罢了。



“殿下很小的时候也是十分内敛的性子。”玛格丽曾说。


但过往的日子如同达利的画作一般,被搁置在记忆浅滩的远处,又被流动的时间掩埋;我也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养成了现在的性格,在宫廷的繁文缛节中显得格格不入,所以总会有人不欣赏我,但他们无法阻拦我奔向自己的生活。我会抛下自己的公主身份参加宫廷戏剧的排练,甚至在《爱的徒劳》*中饰演一个侍女——我本想反串那个有趣的侍童,但剧团团长却说罗瑟琳*已经是我的最低极限。

不过她承诺之后的私人演出会为我安排更多类行的角色。


于是我整日整夜地留在剧团里,玛格丽说那段时间我像是被舞台上的什么东西蛊惑了,连母后的下午茶会都拒之不理。她说的完全属实。我和剧团里的演员、舞女和编曲都逐渐熟识了起来,能自然地融入她们唧唧喳喳的对话中;我欣赏香子和双叶独特的舞台风格,也敬佩天堂和克洛出类拔萃的舞台功底。一个夜色如墨的傍晚,另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突然叫出了我的名字,又匆忙地添上了“殿下”和对王公贵族应有的礼节。我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如此。

“公主殿下,”她的目光中带着些许仰慕,“很高兴能见证您的舞台……很闪耀,几乎让其他人黯然失色。”


我笑了起来。“谢谢,亲爱的小姐,也许我有幸能得到您的芳名——?”我试图用舞台上的对话风格来传达我的意思,听上去有些滑稽可笑,但面前的女孩却露出了朗丽的笑容:

“露崎真昼。能被皇家剧团编入在册,我和我的家人都很荣幸。”



自这次初识之后,真昼便总与我形影不离。我们在剧团里度过了一段十分快乐的时光,我几乎在为舞台上所有的细节着迷——五彩绚烂的光为什么没有吞噬演员,而是将其映衬得光彩夺目?她们是怎样能确保繁多复杂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丝丝入扣?仅仅用这些简单的装饰怎样打造出一个出色的故事?面对我的种种问题,天堂真矢这样回答:

“在于日复一日磨练和对舞台的契合感,公主——所有的道具最终都是为人服务,它们就像我们的骨骼与肌肤。只有舞台演员绽放出完美的光彩时,一切准备才不枉辛劳。”


“所以,首席大人,”最后一个字符被克洛迪娜咬得很重,“你把我们需要用的下一出台本放在哪里了?”

“年轮蛋糕旁边啊。”天堂耸耸肩。她似乎很喜欢看这位固定搭档为她心焦的模样。



于是当我邀请剧院里的朋友们和我一起去见神乐小姐时,她们欣然同意了。我们在城堡边缘的五角阁楼上找到了这位画师的房间,然而打开房门时并没有发现她的踪影,而是看见了《韦特伊莫奈花园》——只有一幅画,但它在平日狭窄的空间中显得格外宽阔,准确而言,整间阁楼就像一幅印象派的画作般动人,让人仿佛置身在莫奈亲手建造的花园中,柔和、明媚,所有的光与影都自然倾泻。而在这片精心营造的美景中,神乐光打开侧门向我们走来。


玛格丽的话丝毫没有夸张。神乐光其人一如传闻令人惊艳,但最让我感兴趣的还是她带给我的那番若有若离的熟悉,也许这类感觉中有含糊其词的成分,但能用什么来解释这般微妙而复杂的情感?所有的词汇在脑海中翻涌,企图找到一个恰当的位置将其填充,与往日的爱城华恋判若两人,我的思路宛若词不达意的碎片。


“爱城殿下,”神乐光低头,如瀑布般的黑发倾泻而下,“很高兴能为您作画。”

我动了动嘴唇,似乎忘记了该怎么说话,半响才机械地答道:“谢谢您,神乐小姐。”


这时候便能彰显这些剧院朋友的重要性了——大抵是也察觉到了几分尴尬,她们便如鸟雀一般围住神乐光,热情洋溢地称赞她的衣服款式与布料、还尝试推荐一些这个国度的美味料理,诸如此类。神乐似乎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应和着,却总带着一种礼节性的疏离。真昼主动提起了我,她说公主殿下是她见过的最出色的女孩,总能够勇于拥抱自己的梦想,有神乐小姐这样出色的画师,一定能将华恋最美的瞬间描摹下来。这些话很快被其他的杂谈和笑声淹没,但我似乎听见有人说“真的吗?她变了很多呢”,而这个清丽的嗓音无疑属于神乐光。


感谢她们!我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状态,刚刚那个沉默寡言的爱城华恋仿佛已经消失,我再次自然而然地加入了她们的闲聊中。与此同时,我总能感觉到来自神乐光的注视——但当我向她那边望去时,她却依然保持着那份清冷的距离感,湛蓝的双眸凝望着空白画布。也许是方才我太敏感。




第二天我便被玛格丽早早叫醒了。清晨有它独特的味道,在我眼中便是春日微凉的风裹挟着窗外矢车菊的那种沁人心脾的芳香。我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朦胧地看着女仆在我面前叠上一件件华丽繁杂的衣物。

“这是什么?”我打了个哈欠。

“神乐小姐从今天开始为您作画,殿下。国王和皇后今天会随您一起,他们也想看看她出色的画技——这些衣服都是您今天的备选。”她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件。


我拿过手边最近的一件衣服,那是一件有宽大泡泡袖的米白色长裙,下端缀着鹅黄的流苏。“那就从它开始吧。”我的语气中还是带着浓浓的困意。

这件长裙的上身效果不错——起码我自己这样认为;但当走出城堡的大门时,扑面而来的冷风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父母和神乐光早已在修剪平整的草坪上等待着我,见我这般模样,母后走到我身边时微微皱起了眉:

“华恋,怎么穿成这副模样?这件长裙太淡雅素净了,神乐小姐这次的画作是要收入家族画廊的,换身衣服吧。”

“可是神乐小姐——”

“没关系,她在等你。”


我只能听她的话转身回到城堡。等我再次出现时,换上了一件金色的收腰长裙,上面还绣着一只气宇轩昂的太阳鸟,针脚细密。父母满意地点点头;至于神乐光,她的表情被树叶覆下的阴影掩盖,当我走上前去,她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没有多少情绪。


“那么华恋殿下,我要为您作画了。”她淡淡的声音传来。


“神乐小姐,我需要像那些人体模特一样摆上夸张的姿势吗?”我迫不及待地问,“还是需要嘴边挂上‘甜美’的微笑?”


她看上去有些忍俊不禁。“不。保持您原本的样子就好,您现在笑起来就很自然,像露崎她们昨日描述的一样。”


“她们都是我在剧院里的朋友! 其实我对她们的感情比那些王公贵族要深许多。”


她没有回答我,手上的画笔也没有停下,画布上出现了一层金色的晕染,不知是阳光还是我的裙摆。神乐光时不时侧身看向我,阳光和城堡轮廓的阴影在她的脸上明暗交错,有些像电影《乱世佳人》中斯嘉丽·奥哈拉回眸的镜头,只不过她的眼睛是轻柔的蔚蓝,像是我保持目前姿势恰好可以仰望到的一角天空。


半响,她却摇头。“抱歉,公主。我今天无法创作出令人满意的作品。”


“是我的问题吗?对不起,神乐小姐,我总是无法保持不动,我一直在看——树梢上的一只蝴蝶,它太美了,大概是一只苏尔兹闪蝶,那种亦真亦幻的金属光泽我只从书籍上阅读过。”


“不是你,公主,”她又摇摇头,将画板折叠好放入背包,“您不用将责任归咎于自身。很抱歉,我们改日再见——记得换一身衣服。”


最后一句话是她用很低的声音在我耳边说的,我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父母,明白了她的意思。

“好的。”我笑着回答。她的气息在我身边环绕着,有点像森林的味道,似乎将我带到了一段悠远的时光中,某个阳光洒满花田的午后。她昨日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我心头一紧:

“神乐小姐,我们见过面吗?”


“我自十七岁之后便云游四方、周转各国为人作画,”神乐光欠身,背上画具准备离开,“而公主殿下见多识广、亲近于民。也许您会在街道上的某个角落见到过我,毕竟我不止服务于皇家;兴许您还对我笑过,不过那时我们只是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




第三天我没有再穿裙子,而是选择了一件带些军装风的夹克衫,它装饰着绸缎和不同款式的金色纽扣*。神乐光看到它时眼神一亮,很快拿起画笔勾勒出轮廓,又抬头认真地观察着我。

“殿下,您穿这身很漂亮,有种独特的美感。但总给人感觉差了些什么,希望我们可以找到答案。”


“颜色?款式?”我低头看着宝石色的内衬,凝神思索着她的问题,“这种夹克衫看起来随随便便,但其实没有任何一点是无意为之的,收紧的腰身和微微竖起的领口都足以证明这一点。让女人的身躯贴合到夹克的设计中,而不是受其压制,比堆砌繁重的洛可可服饰相比更受到我的偏爱。”


“殿下也这样认为?”她看上去有些欣喜,“我并不赞同使用紧身衣,小时候我被迫穿过——是段糟糕的回忆,我得到的唯一道理便是畸形并不代表美。田园式的新古典主义*更得我心,方形领口和帕夫袖真是一对奇妙的搭配!这是仿古希腊风格上的锦上添花。”


“没想到小光和我心有灵犀呢,”我没注意到自己竟直接称呼了画师的名字,“只可惜之后的巴斯尔式就又有些赘余了。有时候我十分赞同‘希玛申’的无形之形——”


“是啊、是啊,归根到底,衣服只是一块宽大柔软的布料,而只有优雅自然的躯体才能赐予它千变万化的造型。”神乐光若有所思地放下画笔,“衣装应当服务于人,而非身体被它束缚,人们总被自己无谓而虚荣华丽的欲念所吞噬。”


“但这些也许并不是毫无价值,”我露出笑容,“有这样一次次的折磨和失败,人们才会明白自己真正需要的,才能设计出舒适和美丽集于一身的服装,只是来得稍有些迟。”


“您说得也有道理,殿下,”神乐光低头注视着自己的画板,思绪却似乎飘离至远方;她的声音变得很低,但我却能清晰地听见她的疑问——

“所以究竟缺少了什么呢?”




(*玛格丽:爱城华恋的贴身女仆。

*爱的徒劳:莎士比亚写下的一部喜剧。

罗瑟琳:剧中的一位女仆。

*有关服饰的一些描写借用了《女孩之城》)



/


生命中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是全然独立的,人的性格与选择本身就是由成长中的所有瞬间拼接而成;有时候我会感觉人像一种容器,被家世、阅历和结交的朋友塑造,这是一个不断变化却始终如一的过程。所以我常常追问玛格丽,往日的内敛是否只因年岁尚小?但她摇头说不仅如此。当我继续探究下去时,她却总是找借口离开——什么宴席需要准备啦,房间需要打扫啦,今天亦然。

但我突然想到今天好像还没有神乐小姐的消息,便疑惑地开口问道:

“神乐小姐今日好像没有作画?”


玛格丽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另一位突然出现的侍女打断。她胸前别着的徽章是父亲和母亲房间的。她挥挥手支走了我的女仆,俯下身向我行礼:

“公主殿下,国王陛下召您一起去西角餐厅用膳。”


于是今天一整天我都和父母在一起,吃完早餐后去打高尔夫,很快就是午餐和狩猎,紧排的时间表甚至让我头脑发晕。到晚上时我们甚至举办了一场宴会,王国所有的贵族都应邀参加,铺张奢侈、华灯映照;觥筹交错间,神乐光的身影却不断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她去了哪里?为什么今天没有看到她?我的种种问题没有得到解答,而是如滚雪球般越积越大。


“公主殿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原来是真昼扮作女仆的样子来到了我身边,“我早应该猜到您在这里。不管您现在还有什么需要忙,但我必须要来告诉您:神乐小姐要离开了。”


“什么?”我惊愕得差点打翻一个玻璃杯,“为什么?她的画还没有画完——”


“说来话长。”

猝不及防的清丽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像是一阵凌冽的寒风。

我转身,神乐光正站在那儿。她的神情和往日一般无二,常在手中握着的画笔却换成了锋利的刀刃,亮色的刀尖在厅堂的璀璨灯光下反射出一抹寒意。她漆黑的瞳仁中映射出我的表情——带些惊慌的、却又充满信任。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将刀刃刺/入自己的胸/膛。


【神乐光】


“这是华恋殿下,爱城华恋,”她又听见了母亲柔和的嗓音,淡淡的肉豆蔻芳香将她带回了那日,“她是远方友邦的公主,好好照顾她哦,小光。”


神乐光乖巧地点点头。她对躲在母亲衣角后的女孩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女孩只露出了一双浅棕色的眼睛,栗色的双马尾随紧张的主人一同微微颤抖着。半响,她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模仿神乐光的姿势行了一个有些粗糙的礼。


神乐光一直知道最近会有王室前来拜访:父母大费周章地准备着礼品单,连宫廷的剧团都在排练全新的节目——而这一天终于到来。爱城家族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她对自己说,而我的任务则是陪伴华恋殿下适应这里的生活。想到这里,她扬起唇角对瑟缩着的女孩发出去剧院的邀请。


神乐光喜欢剧院,哪怕是舞台落幕后她仍会留下一会儿,饶有兴趣地看着舞台演员忙上忙下。于是那天下午她也带着有些紧张的小客人去那里,演员们正在彩排新上的剧本;她们坐在离舞台很近的一排,女演员刺鼻的香水味充斥着她们呼吸的空气。


她一边看着舞台上出色表演,一边看向爱城华恋。神乐光原以为爱城不会为这种热闹的艺术形式吸引,但华恋眼神中的专注和热枕却击碎了原本的紧张。爱城华恋看得很投入,卡司们鞠躬时她也忍不住拍手鼓掌。


从剧院出来后华恋变得开朗多了,她主动提起了自己的家乡、路途上的美景和房间窗前的矢车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们还去参观了神乐光的小花园,花园中的一花一木都是神乐光亲手种下的,微风摇曳着一簇簇绣球花,蒲公英伞飞跃过爱城华恋的鼻尖。华恋小心翼翼地问,我们算是好朋友了吧?神乐光答道,是喔——而且是独一无二、最好的那种!我还要找画师为我们两人做一幅画!


暮色降临时她们回到了皇宫中准备享受晚宴,却等来了侍卫带来的噩耗。


时隔多年她还记得这位忠臣脸上触目惊心的疤痕,那是他们一家视作客人的爱城家族手下所留下的血污。这道伤痕横亘于两个女孩之间,宛若利益和欲念竖起的高墙,是成年人之间的权力博弈给纯真孩童带来的最残忍的礼物。


接下来是一段模糊不清、形神皆无的时光。侍卫带着她逃离了宫殿,华恋则哭着跑回了城堡。忠实的手下将她安顿在一位老画家那儿——讽刺的是,这位画家正是那位她要找的、准备为她和华恋作画的宫廷画家。画家夫人待她如同己出,老画家则将毕生的画技教于她。他们一直在对她隐瞒着宫廷的一切消息,细心照料着这位不再是公主的女孩。直至神乐光十七岁那年,她毅然告别了这间乡间小屋,以寻求艺术之名周游列国打探父母死亡的真相。


由于精湛的画技和用心的笔触,神乐光的名誉很快便响彻整片大陆。她一直都没有更改过自己的名字,一方面是想要留住对父母隐匿的牵念,另一方面是以自己之名为诱饵等待仇敌的上钩。这当然是一件万分危险的事,但神乐光决定做一次足以亡命的赌博。


她成功了。


从踏入爱城家族的宫殿那刻起她就精心策划了一场谋杀;杀戮从不是正义性的举动,但却是在缺乏公平正义的情况之下的一种被迫取舍。国王和王后大概也会记得神乐这个姓氏,但他们依旧摆出一副热情的姿态来欢迎她为他们的女儿作画。来到宫殿歇息的前两天她无意走过一片花园,春意盎然鲜花摇曳的景象让神乐光恍惚看见了多年的一只蝴蝶,落在爱城华恋的手心中的一只蓝纹闪蝶。那只蝴蝶在女孩白皙的手心中抖抖翅膀,在华恋想递给她时逃离了金丝笼的命运,飞向更绚烂的远方。


——爱城华恋?


她凝神注视着记忆中的少女,漂亮的眉眼蜕去了童年时的稚嫩,金色的裙摆仿佛和璀璨的阳光融为一体。但是还不够,神乐光想,老画家说过艺术最重要的一点是自发性,若是刻意逢迎,画作便失去了它最本真的价值。金色足够完美,宝蓝色夹克衫也丝毫不逊色,但它们都缺少了什么。


不知不觉中神乐光在宫殿中住了近一个星期,她边找寻最佳谋杀时机边思考着画作的问题。令她的惊讶的是,爱城华恋落落大方、灵动活泼的样子,和舞台演员们打成一片的样子,都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她好像能透过华恋的灵魂看到自己的另一番模样,她们的命运仿佛是一场错位人生,只有两个偶然的交集和云雾缭绕的未来。


但生活又和她开了一次低劣的玩笑。


“小光,如果爱城家族真的和神乐家族有血海深仇,那你为什么能平安活到今日还走进了爱城家的宫殿?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而你被保护得太好——直至你名扬四海时,我才终于再一次听见你的姓名。‘光’,这是你的母后亲自为你取的名字吧……”


残阳如血的黄昏映照着皇后的脸有些不真实,而从她的口中说出的更是让人无法接受的信息——她的父母并非被爱城夫妇所杀,罪恶的源头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大臣。时隔数年神乐光终于听到了那个傍晚的真相:位高权重的佞臣挑拨离间致使两家手下反目成仇,耿耿忠心使他们拔刀相向,击碎了其乐融融的宫廷晚宴,也间接造成了神乐夫妇的死亡。


神乐光整整一天没有离开房间,中途有女仆来送餐,但她没有打开房门。仆人轻悄悄地将餐盘放在一边,东方的瓷盘在大理石的地板上碰撞出清脆的敲击声。很快便到了傍晚时刻,所有人都前去参加宴会,偌大的东城堡中只剩下了她和那幅未完成的肖像。


是露崎真昼打破了这份寂静。

她像童话中的天使一样出现在这里,本是想看看公主殿下的肖像,却意外地得知了神乐小姐要离开的消息。


【爱城华恋】


“后面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但小光怎么能这样伤害自己呢?”


神乐光在我怀中有些虚弱地笑了,“对不起,华恋,也许我吓到你了。很抱歉现在才让你知道这些——咳。”

她吐出了一口鲜红的血沫。


我顺着她的目光向上看去,舞台上耀眼的灯光让我睁不开眼睛。其他舞台演员们也在我的身边陪伴着她,她们忧心的面容和我如出一辙,香子和双叶还想去请宫廷大夫,但光却用仅剩的力气将她们通通拦下。


“华恋,我还是没完成那幅画,”她自顾自地说,“如果我们现在只是演员,在饰演我们的角色完成一幕戏剧该有多好……这样我就能将我们现在的样子画出来,那一定是最完美的画作。我终于找到了之前没有发现的缺失……世界上哪有真正完美的画作呢,对于每个人而言,完美都是截然不同的定义……对于我来说,就是现在的你。”


“你还记得吗?我们在神乐家族的宫殿初遇时,你穿的就是这件衣服——的缩小版。那只蝴蝶翩然落在你手心的时候,和你一同讨论时装的午后,还有现在……这都是我在生命中享受过的最美好的时光。”


“舞台,这是你我都痴迷的光芒……很小的时候我幻想过自己的死亡,就像莎士比亚笔下的女主角一样在迷人的灯光下溺亡——如果我们能重新度过这一生呢?”


“我想我会让生命中少些仇恨,这一直是一种费心费力的情感——毫无用处。不是每个人都是埃德蒙·唐代斯……”


“我好累……也好困,这一切都太短暂了,华恋……”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如同梦吟,身体也在逐渐发凉,最终,那份微弱的气息也一点点消失,她的手指缓缓松开了带着鲜血的刀刃,而它掉进了舞台木板的缝隙中,连声响都没有传来。我的心上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悲痛,真昼和纯那已经开始低声啜泣。克洛和天堂倚靠着彼此,奈奈却轻声唱起了挽歌。


这是一首清丽婉转的小调,香子和双叶很快也一起低声吟唱,哀伤的音符在舞台之上跳跃着、舞蹈着,为一个美丽的灵魂送上最后的赞歌,犹如奥菲莉亚的逝去。我低头埋在她心脏不再跳动的胸前,泪水浸湿了神乐光的衣襟。她始终没画完那幅画,那幅我们两个的画像,在她亲手栽植的花园中、在矢车菊小径上、在她为我作画的那片草坪上,在永世流转的时光中缺一笔最亮丽的色彩。




那是来自舞台的闪耀,我们亲眼目睹过的光辉。我是一个罪人,而她也是,我们的罪过不仅来自于舞台之上,更来自于彼此绵延不绝的羁绊。我们是同一片灵魂,被装进了两具身体,只有望到彼此才能完全。而人类运用代代相传的智慧为它、为我们取了一个动听的名字——

命运。


-end-


一些题外话:

整篇文章都有点像一出夸张的戏剧啊……其实可以把它当作华恋和小光一起演出的一幕戏(?)或是随意怎么理解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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